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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點高香敬神明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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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點高香敬神明(四)

點燈閣在成王府屬於比較特殊的存在,有專人養護,卻又不是一個常人不可觸及的地方,從外看去就只是一座普通的木質二層雕花小樓,可走進去就很講究了。

每一盞燈都有專門的格間,隔板上雕著精致的花紋。而成王想要的那盞燈籠就在靠近頂端的第二層,需要借助梯子才能拿到。

書祭嘴上抱怨不止,腿上動作倒是一點不落。

已經過去了幾年,這個黑不黑白不白的燈籠依舊難看。

成王倒是不嫌棄,欣喜地接過燈籠轉身朝著織吾的院子去了。他一只手撐在方向舵上,行進得又穩又快,那雙手也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。

院子裏的侄女聽見響動,急忙福身行李,“王爺,姑娘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,奴婢怎麽喊她都不應聲。”

成王輕微頷首,綣起手指敲響房門,和侍女說的一樣,許久都沒有回應。

“織吾,開門。”

他的聲音裏開始透露出不耐煩,“我最後說一遍,開門。”

很好,他淡笑一聲,微微揚起左手,手指動了一下。

身後的樹影婆娑,不著痕跡動了一下就又回歸平靜。

同一時間,成王身側站了一人。那人沒有開口,只是低頭行禮,得到應允之後,他垂著手猛然往身前淩空推出一掌。

織吾的房門瞬間倒了。

“等一下!等一下!”書祭跑上前來,直接動手將輪椅轉了過來,他害怕這人真的動怒,那小姑娘定然是承受不住的。

“她一個小姑娘,有點兒小脾氣很正常,你和她鬥什麽氣啊!”

成王嘴角笑意深,可這笑只停留在嘴上,他輕擡眼皮,聲音清淡:“這世間可沒有什麽一而再,再而三。”

動靜鬧成了這樣,小姑娘都沒有出來。

書祭嘗試著往房間裏探頭,只見她裹著被子縮在床角,那雙水眸靜靜地看過來,不悲不喜,就好像這些事根本沒有發生一樣。

他說不上來,這一瞬間他在想什麽,只知道自己就這麽走了進去,靠近她,甚至還反常地彎下腰問她有沒有被嚇到。

話一說完,他就後悔了,反應過來轉身就走了出去。

一只腳剛跨出門,小姑娘就開口了。

“我要怎麽樣,你們才會放我走?”

他錯愕回過頭。

日頭漸漸劃過屋頂,光線斜斜地照進屋裏。

織吾看著成王,等著他一個答案。

好似心中早有答案一樣,對於他的回答,織吾是一丁點兒波瀾都沒有。

“看我心情。”

之前他說只要幫他得到他想要的就可以,現在說看他心情,實則二者本質都一樣。

織吾閉上眼,須臾後,說:“我知道了,我會照你說的做。”

這下,他終該滿意了吧。

說起來,成王對這新入府的小姑娘極為不同,本就不多的耐心和好脾氣幾乎都給了她,這是成王府眾人不約而同的想法。

表面看來,事實如此。

縱使鬧過那麽一場之後,她的吃穿用度依舊沒有受到一絲影響,當然,織吾也有了轉變。

從這日起,成王的輪椅全都是她推的,飯桌上但凡有他,就一定會有她。

哪怕接待外客,也如此。

坊間傳言,成王迷戀上了一個女子,總是帶在身邊,形影不離。

*

夷則伸出手指重重揉著眉心,依舊很難驅散這股煩悶。

酒席間的交談,他聽的模糊。

一會兒懷疑那人是織吾,一會兒聽著又不像。

半晌後,他拄著桌子起身,走得並不穩當。

“客官沒事兒吧?我看您臉色不好,需不需要給您叫醫官。”

他擺了擺手,道了聲謝就離開了。

他的身體是什麽狀況他再清楚不過了,這些醫官又怎麽可能檢查得出來呢?這不是病了,是毒啊,早就深入骨髓的毒。

姑洗那日把他帶回了十二津,待他醒來時不在鸞峰,反而在梅澗的房裏。

就像小時候那樣,梅澗照顧著他。

可這一次,他心生惡寒,“主上。”

“夷則,你這次很不乖啊,居然想把我的獵物拐跑啊。”

這一刻,他才明白原來全身的無力和絞痛,是毒發了,這種毒平日不聲不響,嚴重時雖不至死,但會讓人神智模糊!。

很多年沒有體會到這個滋味,他竟然差點忘記了,開始有本事之後,他妄圖離開回程家,每一次被逮少不得懲罰。

那時,他最恐懼的怕就是附骨之蛆了。

而懲罰多了,他也開始疲了,於是梅澗就對他用上了毒。

如今躺在梅澗房裏,他疼得大汗淋漓,梅澗一邊幫他擦汗,一邊回憶他小時候。

那幾日,他每一個夢都會出現在一座雕花小樓外,時不時都有人提著燈籠進進出出,而昨夜,他看見了織吾。

小姑娘沈著臉,眼見的憔悴,提著一盞半黑半白的燈籠走了出來,用他最習慣的聲音和語調,開口之際,那盞燈籠就燒了起來,火勢竄的很快,眨眼間就吞噬了小姑娘。

“夷則。”

他一下驚醒,聞到房內濃烈的香氣,轉眼看見床檐掛著的香球。

織三。他思忖片刻,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闖出去。

夷則愈發聽話,倒逼體內的毒再次發作,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其控制在臨界線之上。

沒過幾日,破曉來了。這倒是不在他的計劃之內,他閉著眼不做聲響。

“大人”她瞥了一眼身後的老醫官,斟酌著用詞,“聽聞南呂大人去了成王府做客,但是沒有消息傳來,您和他兄弟情深,想來憂慮成疾。”

老醫官頷首附和。

“我助您出去,可好?”

夷則睜開眼,望進她的眼神裏,生死不過頭點地,再熬下去不知那小姑娘會發生些什麽。

他不由自主想象出織吾膽怯往後縮的模樣,這樣的織吾怎麽可能鬥得過成王。

“好。”

七天後,他抵達了關西,成王府近在咫尺了。

僅僅走出酒樓幾步,他回過頭就只能看得見個朦朧樣了。

一番查探下來,發現成王府的防備很松,對他來說,要進去易如反掌,但他也清楚,難點在於帶人出來。

日頭曬得他暈眩更重,他靠著墻角坐下,目不轉睛盯著那扇漆面朱門。

突然,腳邊掉落一枚銅錢。

他眉頭緊鎖,擡頭看見一稚童有些猶豫要不要把手裏饅頭給他,幾經掙紮,小孩兒掰了一半遞了過來。

天知道,大名鼎鼎的夷則大人這一刻該有多震驚。

他楞楞伸手接過,一聲謝謝卡在喉嚨,不上不下。

小孩兒呵呵笑著跑向對街的婦女,婦女牽起她的手步上了臺階,從包袱中掏出一份拜貼。

片刻後,大門吱呀開了,小孩兒回過頭,迎上他的目光,天真爛漫。

約莫半盞茶的時間,婦人獨身出來了,夷則垂下眸子,看著手中半個饅頭,譏笑意味很濃。

“怎麽?還想贖那小女孩啊?”

一個乞丐欺身湊到夷則身邊,目光貪婪看著那枚銅錢。

夷則輕嘆一口氣,將銅錢收攏在手心,又將半個饅頭給了乞丐,順便打探了消息。

“兄弟,成王有妻妾?”

乞丐搖頭,“他不近女色。”

“但不是說他和一女子形影不離。”

乞丐瞇起眼,“我知道你說的說誰了!那是那些不懂的人胡說八道的,就我所看的,那女子……心不在此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

“成王呢,半個月去城東禮佛,上次就帶著那姑娘去了,我看那姑娘對王爺心不在焉的……”

乞丐後面的話,夷則根本沒有去聽了。

織吾會出府,這就夠了。

而這一天,來得很快。

侍衛從門內魚貫湧出,隨後小姑娘推著成王走了出來。

那一瞬,他手都捏緊了才克制住上去搶人的沖動。

微風拂過,織吾擡頭看向對街墻角,這一眼隔著帷幔,送到了夷則眼裏。

她渾身一顫,夷則來找她了。這個念頭一起,這些天的情緒頓時有了要翻湧而上的趨勢。

物質上的富饒,根本抵不過整日提心吊膽的籠中鳥日子。

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,要和夷則說,可自己也知,此時不是好時機。

織吾的反應很微小,卻沒有逃過成王的眼。

準確說來,是感覺。他感覺到了織吾一時的情緒波動,不然不會有那虛浮不穩的一步和短促的呼吸。

“怎麽了?”

她清了清嗓子,“沒什麽,我只是想到了我做的酥油燈沒帶上。”

這借口找的很及時也很自然,她做酥油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,所以這麽一說,他也沒有過多細想。

“去把九姑娘的酥油燈拿來。”老管家及時吩咐侍女。

“書祭呢?”她聲音稍稍大了一些,問道。

書祭聽到他的名字,睨了她一眼,手裏托著她的酥油燈,不滿道:“幫你去拿燈了!免得有的人又陰陽怪氣告狀,討厭的緊。”

織吾根本沒有回他,只是接過酥油燈,對著夷則的方向展示了幾圈,道:“你看,曬過陽光是要更好看一些,這樣佛祖就知道我的虔誠了。”

成王回過頭,見她眉眼彎彎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覺得普普通通的酥油燈好像真的可以讓功德上達天聽一樣。

今日,她心情很好,竟然提出要和書祭一起騎馬,看看誰的騎術更勝一籌,這倒也難得。

這一行,他帶了一隊精衛,並不太擔心安全問題,何況還有書祭看著她,所以也就順應了她這個請求。

小姑娘哼著小調,翻身上馬,動作行雲流水,一溜煙就竄了出去。

途徑墻角時,她聽見一句話,字字頓頓落在耳裏,更像是沾了蜜滴進了心裏。

“小九,我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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